本世纪首场三重拉尼娜持续三年，它到底有何特别？

我们正在经历本世纪第一个三重拉尼娜现象。起初，大家都以为它会像普通的拉尼娜现象一样，在一两年后消失，但出乎意料的是，它断断续续持续了三年。截至 2022 年 12 月 15 日，即发稿前，拉尼娜现象仍在继续，几乎可以肯定它会在 2022-2023 年冬季幸存下来。那么，什么是拉尼娜现象，这次三重拉尼娜现象有什么特别之处，它引发了哪些极端天气，而大家最关心的，会不会导致极寒冬季？这就是艾中琪在这篇文章和视频中要解释的内容。本文正文共约 3,000 字，希望大家耐心阅读。

1. 拉尼娜现象、厄尔尼诺现象和厄尔尼诺-南方涛动现象

很久很久以前，东太平洋上敏锐的渔民们在茫茫大海中发现了一种现象，在特定的年份的圣诞节当天，秘鲁和厄瓜多尔西海岸附近的海水会突然变暖。他们相信这是上帝的表现，于是把这种变暖现象称为“圣婴”。后来，渔民们又发现了变冷的现象，并称之为“拉尼娜现象”。在西班牙语中，圣婴被称为El Niño，翻译过来就是厄尔尼诺，圣妇被称为La Niña，翻译过来就是拉尼娜现象。

2015年厄尔尼诺现象示意图

就在渔民们行动的同时，科学家们也在思考。20世纪20年代，英国气象学家沃克发现地球东南半球和西南半球的海平面气压常常出现跷跷板效应，东边高则西边低，西边高则东边低，这种跷跷板效应被称为南方涛动。1969年，挪威气象学家小皮克内斯也基于南方涛动发现，印度尼西亚附近的气流上升，秘鲁附近的气流下降，这种上升和下降形成了垂直环流。为了纪念沃克，这种环流被命名为沃克环流。

南方涛动示意图

1969年以后，科学家认识到厄尔尼诺/拉尼娜现象与南方涛动有着密切的联系，它们可能是同一枚硬币的两面，于是科学家把厄尔尼诺/拉尼娜现象和南方涛动整合成一个更为复杂的概念——ENSO，并围绕这一概念构建了宏伟的理论大厦，发展出越来越精细的定义。

沃克环流示意图

但无论理论如何发展，大家公认，厄尔尼诺和拉尼娜并非吉祥的圣婴，而是倒霉的孩子。每当这两个孩子出现，全球大气环流就会出现异常，各种极端天气事件就会频发。其中，不少学者认为1998年长江流域洪涝灾害和2008年南方雨雪冰冻天气分别与厄尔尼诺和拉尼娜现象息息相关。而刚刚过去的2022年，北半球超高温和巴基斯坦洪灾也引发了广泛关注。

2. 三重拉尼娜现象正在发生

现有的资料和研究表明，多数拉尼娜现象会在两年内结束，平均持续20个月。一般的拉尼娜现象应该在秋季发展，在冬季达到高峰，然后在春夏季节消退。用气象学术语来说，这就是厄尔尼诺-南方涛动（ENSO）的季节锁相特征。这次拉尼娜现象打破了季节锁相特征，持续了三年之久。所以媒体称之为“三重拉尼娜”，但其实更准确的说法应该是“三峰拉尼娜”。自1950年以来，完全符合条件的三重拉尼娜现象只出现过三次，如果把标准降低，也只有五次。2020年开始的这一波，是一次完全符合条件的三重拉尼娜现象，确实非常罕见。

自 2010 年以来 ONI 指数的变化

此次拉尼娜现象最大的异常之处，并不在于其待机时间极长，而是它彻底打破了季节锁相的历史规律，尤其是在2022年春季。这可能与很多极端天气气候事件有关，包括大家非常熟悉的北半球异常高温，以及巴基斯坦史无前例的洪灾。

2022年我国夏季高温分布

刚刚过去的夏季，干燥的巴基斯坦遭遇多轮强降雨，夏季降水量远超我国长江流域乃至珠江流域，直至2022年底才彻底走出洪涝灾害的阴影。持续超长时间的超高温天气袭击了包括我国在内的更多国家。持续强劲的副热带高压、艰难发展的台风、持续不断的高温预警、屡破高温纪录的割瓜割菜，成为南方人深刻的夏日记忆。

2022年巴基斯坦洪灾前后对比

也许是因为2022年夏天的高温太高，很多人都在担心。2022年的冬天是补偿性的还是报复性的？冬天会不会像夏天一样冷？夏天不消退的三重拉尼娜现象，在冬天会不会发展出新的高潮，变成超级拉尼娜现象，让冬天的极寒更加寒冷？

3. 三重拉尼娜现象会引发极寒冬季吗？

首先需要说明的是，三重拉尼娜不是三倍拉尼娜，也不是超级拉尼娜。长不代表强，拉尼娜的强度不是用长度来衡量，而是用海洋尼诺指数来衡量。长不代表会一直发展下去。事实上，在2022年春夏异常发展之后，秋冬季的拉尼娜已经出现疲态，极端程度远不及上半年。以海洋尼诺指数衡量，2022年秋冬季的拉尼娜还只是弱拉尼娜。而弱拉尼娜只是一个微弱的冷信号。

1974-76 年冬季三重拉尼娜现象的特征

更值得注意的是，1980年代以后，随着全球陆地和海洋温度的升高，拉尼娜现象的冷信号越来越失效。1980年代以前，只要出现拉尼娜现象，这个冬天就很可能是寒冷的或者说是冷冬。1980年代及以后，拉尼娜现象在全球变暖面前逐渐无能为力，拉尼娜现象后的冬天一半冷，一半暖。此前两次三重拉尼娜现象就很能说明问题：1973年至1976年的三重拉尼娜现象，三个冬天都很冷，1977年还出现了一次极寒天气，武汉达到了-18.1度。1998年至2000年的三重拉尼娜现象，有两个冬天较暖，一个冬天较冷。

1998 年至 2000 年冬季三重拉尼娜现象的特征

所以可以看出，单凭三重拉尼娜现象是无法造成极冷冬季的。那么，炎热的夏季就会导致极冷的冬季吗？我先说结论，这种观点并不成立。我先说数据，在2022年夏季之前，2003年、2013年、2017年夏季也都出现过破纪录的高温，2003年福建、浙江、2013年长江中下游地区高温的持续性不亚于2022年，但之后的三个冬季均未达到冷冬季的标准，2003年、2013年甚至普遍更暖。可见，夏季的气温状况与冬季并无必然联系。

4. 这个冬天面临挑战

但需要强调的是，边界层强迫（如海温、海冰等）和大气内部变率对大气环流都很重要。我国大部分地区处于亚热带和温带地区。我国冬季环流除了受拉尼娜现象本身的影响外，还受到中高纬度波列等大气内部动力过程的影响，后者常常会干扰前者的信号。在全球变暖背景下，这些一堆堆信号和三重拉尼娜现象相互叠加，使气候更加混乱，更容易不经意间引发极端天气，造成极端冷暖事件。

近期北极涛动指数

例如，自2022年秋冬季以来，北冰洋特别是西伯利亚沿岸海冰量异常偏少，北极涛动指数一路走低，在12月中旬达到最低水平。同时，欧亚大陆高纬度地区大量降雪。导致自11月底以来，北半球寒潮频发，西欧寒冷。英国河流出现罕见冰饼，伦敦大雪纷飞。美国中部在12月经历了气温急剧下降和龙卷风爆发。

英国最近流行的“冰煎饼”

我国已遭遇过两次较大寒潮，11月底的寒潮导致新疆、华南地区气温下降20度以上，12月中旬的寒潮导致东南沿海地区低温达到历史同期极端水平，并导致云南出现降雪。

12月16日寒潮警告

令人担忧的是，这些天气状况可能不是结束，甚至不是开始的结束。气候信号的发出和极端天气的出现都需要一定的时间。说白了，目前的这些寒潮应该不是今年冬天最大的一次。就在我们写这篇文章的时候，一股强烈的暖高压在美国阿拉斯加附近发展起来，它将以极快的速度向北扩展，很可能在未来一周占据北极地区的大部分，使北极的冷空气无处可留，向南扩散。12月下旬乃至1月份，北半球的冷空气活动仍将持续活跃，美国有出现极端寒潮的可能，我国东部沿海地区，包括中国南方沿海地区，可能还会持续寒冷。

美国12月下旬寒潮情况

总之，这场三年罕见的三重拉尼娜现象即将结束，并不是三重超级拉尼娜现象，因此不必对此感到恐慌。但在全球陆地和海洋变暖的背景下，拉尼娜信号与中纬度和高纬度各种气候信号交织在一起，将使气候更加混乱和复杂，但极端天气事件也更容易发生。2022年的夏秋季节，我们目睹了许多强风的叠加，见证了许多难以想象的天气。

NINO3.4 区域海表温度异常的 CFS 预测

北极地区和北半球高纬度地区的各种迹象表明，今年冬季，冷空气极有可能南移，暖湿空气也有可能北移过远。所以，今年冬季拉尼娜现象是什么，波动特别大的冷暖天气经常交替出现。说白了，就是寒潮南下的时候，天气特别冷，暖空气反扑的时候，天气又比季节暖。这样的天气起伏，是对我们的健康、病毒防御、安全生产的新考验。这种考验，在未来的变暖中，还会继续。

12月中下旬我国将继续寒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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