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未央 《妈阁是座城》中最好的情感表达尺度

1.

严歌苓的小说总是有很强的代入感。 比如她熟悉的部队文工团题材，《水子的故事》《我家有一个小姑娘》等少女心中朦胧残忍的小九九； 或者是台上漂亮，台下也很卖力的角色。 ，如《女子史诗》《白蛇传》； 或者是那些在粗暴的世界里挥霍生命的老式知识分子，比如《中国罪犯》； 以及那些创伤很深的时代和那些时代。 同样深受创伤的人，比如“九寡妇”、“多禾姑姑”。 总之，读完每一本小说，你都会感觉到作者紧贴着纸背，字里行间粗重地呼吸着。 在这样深情柔情的呼唤下，读者只能一步步堕落。 小说中，他们或肆意妄为，或徘徊困境。

《妈妈是一座城》有点不同。 并不是题材不够熟悉，严歌苓把几个赌局写得非常准确，让读者无论是不是赌徒都屏住呼吸； 但这就是其中的情感隔离。 出于好奇而产生的想了解的欲望，和因纠结而产生的共同感受，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 就像两个不同的情感抽屉。 一是每次都小心翼翼地拿出一点点，二是每一个细节都向你展示里里外外。 一眼就能看出你们是亲近还是疏远。 而这个故事，讲述的是一群与这个温柔的世界格格不入的人。 他们是城市的影子，是世界的角落，是内心难以言说的欲望。 或许这真的是测量之后情感表达的最好衡量标准。

2.

故事的女主人公小欧是澳门的“中介人”。 一方面，她提取自己所在赌场的营业额，作为带顾客进入赌场的佣金。 另一方面，这也是她真正巨额收入来源的基础。 她的客户正在私下玩一场比桌面上的游戏大几倍的叠加游戏。 顾客在赌场赌桌上赢了10万元。 如果是一换四的话，小欧就得私下再找客户找四十万，反之亦然。 因此，她看上去就像一个彬彬有礼、举止优雅的赌场经纪人，但实际上她就像坐在赌桌上的赌徒一样。

不过，她的赌注更大。 她赌的是人们未满足的欲望和永不满足的内心。 例如，如果她在顾客获胜时感到有点兴奋，然后顾客又坐下来，那么进入她口袋的不仅是赌场营业额的一部分，而且顾客可能会吐出一些筹码。刚刚赢了。 减少她的私人损失； 或者当她的顾客输得很惨时，带他们出去吃饭、按摩，用她的微笑和温柔的话语化解他们赔钱的怨恨，一方面可以防止他们背弃他们。 而欠下这笔赌债，另一方面，也让他们下次重整旗鼓，继续重蹈覆辙。 小欧一直在玩这场本应属于男人世界的金钱与金钱的游戏，直到有一天她遇到了来自北京的房地产开发商段先生。

两人一开始就很暧昧。 “他笑起来很好看，也没有有钱的中年男人的无耻，这个男人很会哄女人，不然就是女人的好猎物。” “他的诚实和大度让小欧心动了，如果她和他没有现在的关系就更好了。但如果他没有坏习惯，她哪里会认识他？所有有钱人都亏欠了他。”梅小鸥知道自己是一个被坏习惯滋养的人。 段刚刚和她打了一场三对一的赌，输给了她一千万多，但他还是风度翩翩。 他带她去海边散步，语重心长地教她赶紧金盆洗手，或者干脆飞到北京，让他教她一些其他的投资技巧。

更何况，几天之内长夜未央，他就爽快地还清了她所有的赌债，这时候恐怕会让女人动心。 但小欧毕竟在赌场工作多年，所以她对自己还是有一点额外的谨慎。 正是这点小事，让她在第二次见到段先生的时候，就开始调查他在澳门赌场的记录。 虽然这无法弥补他刚才欠她的两千万多，但至少让她很快就知道，原来那一点点仿佛存在的感觉，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从阿呆的背影来看，他依然很平静，但这种平静是杀手的冷静，是一个被重重围困的杀手，浑身都是血，打不打都会结束，所以他可能会他向一侧砍去，又向另一侧砍去，砍了四刀后，小欧能感觉到他正在拼命地砍她，因为他的力量很大，而且他的意图很残酷。 ”。

而且，段先生在这笔超过2000万元的新债面前，真的像黄鹤一样消失了。 小欧于是动用了自己所有的人脉和技巧，追捕、拦截段：他出现在他的公司，出现在他的家人面前。 他的意图很明确，手段也很快，但到了关键时刻，他却撕不掉最后一层脸。

“有些男人天生就是丈夫，在所有女人面前是丈夫，在大多数男人面前也是丈夫。你成了女债主，他还是个男人。无论梅小鸥是怨妇还是胆小鬼，历史上有很多男人都明白自己是大混蛋，不敢让自己去管大事，包括崛起和掌管。一个国家、一个政党的灭亡，就关乎你这个普通人的存亡。”

甚至后来她告上法庭，段某能把她叫出来谈心，然后他又从她身上骗了200万作为新的赌资，然后又输光了。 如果读者读到这里并认为这是一个赌徒和经纪人之间的爱情故事，那他们就错了。 爱情发生了，只是稍微有点错位，没有发生在这里。

另一个叫石的赌徒已经在小欧的心里安顿下来了。 当她第一次从段先生那里赚到1000多万时，老石陷入了绝望，因为他欠了她这样的几个债权人1000多万。 绝望的老石被她囚禁在自己的公寓里，等待妻子来接她回家； 当她向段总追讨欠下的两千万多时，老石两眼放光，拖着她离开。 他去越南的时候，在赌场骗了他的一个表妹，把欠她的钱还给她。

两个男人都因为金钱而与她纠缠得很深——当然，她只敢承认是因为金钱，其他的却不敢承认。 只是其中一个人刚开始赌博，就把所有的钱都押在上面，还不肯认输； 对方一直无法屈服，可怜巴巴地希望在她面前保住最后一点自尊。 作为见惯了赌场果断杀人的人，她的情绪天平出人意料地自然而然地向后者倾斜。 所以，她后来才会选择和老石在一起，让他成为一名轻盈飘逸、一尘不染的木雕艺术家。 虽然最后的结局，木雕艺术家想到了改造后回到家人身边，但小欧却在这场战斗中险些全军覆没。

3.

说到底，这仍然是一个以赌场为背景的爱情故事，但小欧的投资比一般女性更加果断和All In勇气。 或许，正是因为她长期沉浸在这个特殊的职业中，她才不会给别人，也不会给自己留下任何余地。 赢了就带儿子住别墅，输了就租学校旁边的房子。 钱确实像水，更像纸。 但这张纸一开始确实让她生气了，尤其是当她知道阿段正在利用她作为棋子，无情地为自己谋取利益时。

”在他眼里，色彩斑斓的梅小欧不过是一堆潜在的破砖！疑惑让小欧站在段的角度，站起来审视自己的一切言行：这堵墙拆了，砖头还在故作迷人，无可救药地用她的容貌来引诱他履行他的诺言。”

所以，她后来才会选择历经坎坷的旧历史，在她看来没有更低的道德底线需要突破。 正常女人内心那一点点对正常感情的渴望，在一个日渐衰落的赌徒身上，一个未被发掘的艺术家在这里涌现。 她知道赌场的规则，也知道赌徒只有离开赌场才能真正赢。

当然，情感的事情往往会纠缠在人们的心里。 后来，她又发现阿段的亿万家产被没收了，但当阿段再次优雅地坐到赌桌前时，她并没有立即冲上去和她的兄弟们一起拿下他——到时候拿下他就可以了。最起码要给自己弥补一下。 损失1000万。 很难说是因为那一点女人的善良，想要看到这个男人重新站起来勇敢，还是因为那一点点愚蠢，因为旧的历史而不忍心伤害别人。 或许，这就是她祖先血液中不服输的绝望赌徒：她所爱的男人，要么是惊天动地的成功英雄，要么是离开昆仑、留在昆仑的失败英雄。 如果他悄悄逃走，她只会在背后冷笑他。

书中的男赌徒都是一样的：意气风发、嚣张跋扈。 他们相信自己有天赋，上帝会在牌桌上注意到他们。 刁难他们之后，很快就会给他黄金奖励。 堆满黄金的未来，说明他的谋略无与伦比，天下无敌。 拥有这种乌托邦的人，最终总会陷入前所未有的悲惨境地。 比如小欧的爷爷，先富后穷，后来又穷了。 半夜变成乞丐，第五夜变成富翁。 他跨越太平洋千里跋涉，经历了几十世、几十世。 家境如此贫困，最后连服装店内外的衣服都给别人丢了，最后跳进茫茫大海，抛下全家，赤身裸体而去； 或者像老石和段先生一样——他们也是可恶的，小欧一直被这样的亡命之徒所吸引。 神秘赌徒的基因确实庞大、复杂、深不可测——一个最终在木雕艺术中找到了内心的平静，另一个最终沉迷在赌桌上呈现出老人的样子。 数千人被驱逐出境。

回想起来，小欧这个弱女子，却是这里最大的赌徒。 她以小钱赌大钱，以大钱赌人心，又以人心赌爱情。 虽然最后的结局并不好，但其实也不算坏。 十几年过去了，她不是也有了儿子吗？ 老石虽然回到了家人，但她却又来到了他的城市？ 潮起潮落，海浪汹涌，直到最后，你都不知道最后谁被留在沙滩上，谁被海浪带走。 而小欧，40岁的小欧，经历了这一切的变化，看着自己的大楼崛起，也看到自己的大楼倒塌，只要她还在人生的赌局中，只要她还保持谨慎随着局势退到墙角，总有再次卷土重来的可能。

4.

这大概是严歌苓的小说中最让人追剧情、看结局的小说之一了。 看来读者们也被动员起来成为赌徒了，只希望耳边筹码的声音不要停止。 天很快就会在薯片甜美的声音中破灭，这样我就可以立即撸起袖子数一数这一夜的收获了。 小说中的每个人都在玩一场几乎不可能获胜的游戏，每个人的赌注也几乎已经触底。 小欧一直小心翼翼地保证自己“只在河边走，绝不弄湿鞋子”，所以她清楚地了解段氏的一举一动，她一步步追债的方式也非常合理、有条理。 但另一方面，老石似乎失去了理智，不断让步——有时候，女人的咄咄逼人、强势也是一种屈服。她不想成为他的债主，她想成为他的债主。同案犯。 与他同进退，这边不能胜，就得那边胜，虽然最后她彻底败了。

赌徒的世界只是与现实世界以赌博为基础的平行世界。 现实世界的规则在那个世界里稍微被放大和扭曲。 那个世界的悲欢离合与外面没有太大区别，但成为赌徒的伙伴却需要相当的忍耐力。 小欧的第一个男人，也是她儿子的父亲。 毫不奇怪，他也是一个赌徒。 但当时的小欧还有些天真，希望用这个世界的规则来保证那个世界的完整性。

“她和一个男人的妻子平行存在了四年，就像繁华的街道和街下的下水道一样。只要下水道不溢出，黑潮涨到街上，繁华的街道一般都不会溢出。”意识到下水道具有积极的功能并且非常有用，因此默认了它的存在。

她觉得自己作为一个下水道，比作为一个繁华街道上的妻子还要幸运。 下水道往往比地表世界更早了解即将来临的灾难。 它根据人们扔进下水道的垃圾、死猫、死狗、死老鼠来判断情况。 我们的世界受到了哪些伤害以及被破坏了多少。 它还可以根据下游的断枝、树叶、流沙和污泥来预测山洪即将来临、暴雨即将来临。 那位妻子住在豪宅里，却不知道豪宅的墙壁已经被掏空，随时可能倒塌。 你告诉她小偷是谁，她回答说：“Bitch！” ”

所以，当她来找老石的时候，几乎没有什么要求，尽管她看起来也一样傻。 明明是个赌徒，却依然不敢表现出任何的嚣张； 他已经付出了自己的一切，却依然要保持冷静淡然，不显露出任何失败的迹象。 最终让她无法忍受的是刚刚长大的儿子在赌桌上的身手。 她毅然移民，但她移民到的城市，恰好是老石刚刚决定带着妻儿定居的城市。 或许赌徒之间的恩恩怨怨，就是一个无法打破的恶性循环。 你从这里取出的每一分钱最终都会回到这个圈子的每一分钱。 就像自己的爷爷跳海了，奶奶却用爷爷手指上漏出来的一点本钱发了财； 就像她自己一样，追随爷爷的血脉，以另一种骄傲的姿态走在这个圈子里，最后，她把这几年辛苦赚来的收入全部给了她爱的圈子里那些花同样多钱的男人们。赌上却没有改变脸色。

或许，当有一天她终于安心离开牌桌时，她才能真正重新审视自己的人生。 她长期以来忽视了世界对她的看法。 只有她在心里为自己筑起的层层堤坝，或坚固，或脆弱，才能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为她挡住内心所有的喧嚣和喧闹。

虽然大家都暂时离开了妈咪城，但在赌徒的心中，处处都可以是赌场。 透过漆黑的窗户往外看，天还没有完全亮起来。 夜色还小，手依然温暖，当相应的卡片出现时，心依然会跳动。 所以我说，现在说再见还为时过早。